黑龙江佳木斯：谁为“依法强拆”中违法行为买单？

快放假了

　　曾经生意红火的同江中俄边贸市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宽阔的马路，同江市建设局、规划局也找不到关于中俄边贸市场的任何档案，这个由大陆香港合资共同打造的辉煌一时的边贸交易市场，消失于一个涉嫌程序违法的拆.迁裁定。

　　消失的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

　　2014年5月22日，做为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债权人和委托人，温洪彬接到了佳木斯市汤原县法院的通知，让他去取中俄边贸市场的强制拆.迁执行裁定书。

　　温洪彬立即找到了同江边贸市场所属公司哈尔滨国际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律师，两人一同从哈尔滨乘车赶往汤原县一探究竟。第二天，两人从汤原县法院接到执行裁定书同时，就接到负责看管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经理贾文武的电话，称同江市政.府拆.迁办已经带着拆.迁队开始强拆了。

　　市政.府如此迫不及待地下手，温洪彬始料未及。他对记者说：“同江中俄边贸市场已经被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了，对于同一个标的物，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已经下达了生效的执行裁定书，汤原县法院却又在没有通知产权人和债权人的情况下，下达了与之冲突的强制拆.迁裁定；提出复议和上诉，佳木斯市中院又不予支持。当问及下达裁定的主审法官计忱是否知道有哈尔滨市中院的查封执行裁定时，计忱法官称并不知情，这让我很难理解，难道汤原县法院判案都是闭门造车吗？”

　　原来，同江中俄边贸市场是1992年同江市政.府的招商引资项目，出资单位为哈尔滨国际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和香港凯达拓展有限公司，总投资2000万元人民币，于1994年1月22日建成并投入使用，是一家综合性的贸易市场。

　　2011年，拥有国有资产的哈尔滨国际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因为拖欠银行贷款2300多万元等问题破产清算，被中国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剥离了不良资产，在天交所进行拍卖，哈尔滨哈雷燃料有限公司拍得资产包，同江中俄边贸市场就在其中。2013年12月27号，长城资产管理公司及哈尔滨哈雷燃料有限公司共同向哈尔滨市中院申请恢复执行，并变更执行主体，同时向法院申请查封被执行人全额投资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位于同江市西区三江路房产。

　　为了了解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的相关情况，记者来到了同江市建设局。建设局工作人员称：“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建设档案应该在档案室，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不在，但是规划局应该可以查询。”于是记者拨通了同江市规划局局.长杨伟峰的电话，杨局.长向记者表示：“规划局没有任何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档案。”对于两个行政部门互相矛盾的说法，被拆.迁的中俄边贸市场的合法身份显得扑朔迷离。

　　于是，记者来到了同江市征收办，见到了征收办主任鞠敬涛。鞠敬涛对记者表示：“我们从来没否认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合法性，但是中俄边贸市场只有房照，其他的土地、建设、规划等手续什么都没有。”当被问到没有相关手续是如何办理房产证的问题时，鞠敬涛称并不知情，也可能是某任领导对招商企业的特批。

　　对于这一说法，温洪彬并不认同：“同江中俄边贸市场为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经营公司所有，是1992年同江市计划经济委.员.会的招商企业，当时由计委牵头下发了同计字【1993】79号文件，协调各行政部门办理了完备的行政审批手续。2003年到2006年，同江市政.府还曾与哈尔滨国际城开发有限公司达成借用合同，用以开展边贸经营。拆.迁前我们也曾到建设局和规划局查找档案。当时他们称档案已经被市政.府和拆.迁办搬走，只留下一个档案编号。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边贸城，难道就这么被消失了？”

　　难以达成的拆.迁补偿

　　2012年，同江市政.府对市区重新规划，决定征收同江中俄边贸市场，为沿江商业综合体拓展通道。于是同江市政.府相关部门找来评估公司，单方面对同江中俄边贸市场作了评估，并于2013年10月23日下发政.府第3号公告，提出两种拆.迁补偿方案：补偿人民币4605293元，付搬迁费227270元；或提供被征收房屋相邻的商铺614平方米。

　　对这个补偿条件，温洪彬无法接受：“建筑面积达7575.68平米的大市场，使用期限至2041年6月27日，依照《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第十九条的规定，对被征收房屋价值的补偿，不得低于房屋征收决定公告之日被征收房屋类似房地产的市场价格。当时附近地段的商服楼价格每平方米应该在五六千元，即使是住宅也每平方米三千多元，这460万元是依据什么评估出来的？”

　　当记者向鞠敬涛主任了解评估价格的相关事宜时，鞠敬涛向记者表示：“460万元的拆.迁补偿款是经过房地产评估公司评估出来的，但是评估报告不能给你（记者）看，只有检察机关和律师才有资格查阅。我们是按照汤原县法院的拆.迁裁定书对中俄边贸市场进行的依法强拆，我们没有收到过哈尔滨中院的执行裁定书。”

　　矛盾的两份执行裁定书

　　针对鞠敬涛所反应的问题，记者联系了哈尔滨市中院执行局，当时负责下达执行裁定书的张连进法官在给记者的回函中称：“执行法官于2014年1月3日到达同江市房地产管理局，向其工作人员送达该执行裁定书，并向同江市房屋征收管理办公室鞠静涛主任送达该执行裁定书及协助执行通知书，但其拒绝接受该裁定且拒绝在送达回证上签字。”

　　明明被查封的房产，汤原县法院为什么还要违反程序下达强制拆.迁裁定书呢？记者随即来到汤原县法院，核实执行裁定书下发的过程。汤原县法院纪检书.记王曦接待了记者，但是没有正面回答拆.迁裁定下发的程序和合法性问题，而是解释称：“汤原县法院下发的拆.迁裁定书与哈尔滨中院的执行裁定并不矛盾，虽然市场被拆了，但是没有造成标的物的灭失，其价值依然存在，还可以重新评估嘛！”

　　对于法院查封标的物因其他法院的裁定而灭失的案件，记者咨.询了同济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黄锫，他认为：“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类似案件，不过根据《民事诉诉讼法》第111条第三款的规定：‘隐藏、转移、变卖、损毁已被查封、扣押的财产，或者已被清点并责令其保管的财产，转移已冻结的财产的，人民法院可以对其单位的主要负责人或者直接责任人员予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因此，从法理上而言，人民法院也应当尊重其他人民法院作出的查封裁定。”

　　张连进法官在回函中也提到：“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的房产查封裁定书合法、有效，对于标的物具体灭失的法律责任，应由同江市政.府承担。”

　　可是，蹊跷之处在于哈尔滨市中院执行局下发的执行裁定书，这也是各方承担责任的关键所在，是哈尔滨中院没有送达还是鞠敬涛主任拒绝签收？对于合法的法律文书的灭失所产生的后果应由谁来负责？

　　同江中俄边贸市场曾生意红火

　　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同江中俄边贸市场，见证了同江市从改革开放初期到现在同江市的经济发展历程，也经历了同江市政.府对招商引资企业态度的转变。

　　曾经在市场摆摊十几年的婚庆用品老板赵万富对记者说：“市场曾经生意非常红火，入住商户达到七八十家，是同江市知名的地标性建筑。但是从规划拆.迁以后，就想尽各种办法让市场关门。2013年冬天，因为无法取暖、没有照明等多种原因，很多商户不得不搬出市场。”

　　由于生意回头客较多，卖家具的高厚林直到强拆的最后一天还在同江中俄边贸市场里做着买卖，他说：“房租还有半年多没有到期，但是工商部门已经早就不给营.业.执.照年检了，拆房子时候连业主都没有通知，很多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来不及搬出来。”

　　多方证据佐证同江市复函不实

　　鞠敬涛认为：哈雷燃料公司总经理温洪彬对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无处置权，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的危房鉴定和价格评估均真实有效，经黑龙江省寒地建筑科学研究院鉴定为Dsu级危房，已无维修价值，需限期拆除；同江市征收办的征收程序合法，拆.迁补偿至今专户储存，并无产权人提出异议，也无司法部门执行补偿款。温洪彬也从未提供过合法的法人证明和法人委托代理证明，并对温洪彬为何不提起诉讼而要信.访提出质疑。函复也对温洪彬为何去佳木斯中院提起诉讼、哈尔滨市中院为何查封中俄边贸市场而感到不解。

　　针对同江市征收办提出的部分异议和问题，记者联系了时任哈尔滨国际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律顾问苏律师，苏律师表示：“温洪彬是国际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合法债权人，公司也给温洪彬出具了委托合同，同江市否定温洪彬的合法身份并无依据。”

　　哈尔滨市中院也在复函中指出：“我院于2014年11月25日作出（2014）哈执恢字第1号执行裁定书，变更哈尔滨哈雷燃料有限公司为本案申请执行人。”这也就表明了温洪彬拥有主张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权利，鞠敬涛拒绝其合法身份并无依据。

　　5月19日，在黑龙江省寒地建筑科学研究院，记者见到了负责评估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该检测研究所所长吕岩，吕岩对记者说：“边贸市场的部分墙体确实被鉴定为D级，同时也有B级C级，但我们并没有给出‘已无维修价值，需限期拆除’的处理意见，具体怎么处理要看产权单位自己的意见。”

　　显然，吕岩所长所说的鉴定意见与同江市政.府回复函的内容大相径庭。回复函的内容也并未对中俄边贸市场7500多平的补偿标准为何为人民币460多万元或614平米的置换作出说明，甚至评估公司的名称也未提供。相反，佳木斯市中院在后来的回函中却提到，对于同江中俄边贸市场的补偿应该在评估价格基础上，参照周边商服楼价格适当上浮。这与鞠敬涛一口咬定的460万元的评估补偿款相距甚远。

　　对于拆.迁程序是否合法，张连进法官已确认对鞠敬涛送达过执行裁定，将同江市中俄边贸市场查封。佳木斯市中院的复函中却提到，并没有见到过哈尔滨市中院的执行裁定书。这份裁定究竟去了哪里？鞠敬涛一直避而不谈。

　　而对于鞠敬涛的质疑，温洪彬无奈地说：“不管提供什么材料，鞠敬涛都全盘否定，拒不认可。市场被强拆两年半了，同江市政.府把一个房照面积7500多平方米且已经被查封的市场强拆了，只补偿460万，还推卸责任说没有执法机关过来执行，并否认我的合法委托人身份。”